災思…

關子鴻(崇基經濟1974)

近月來接二連三發生的天災人禍，從澳洲以昆省為首的多省份洪災，加上昆省的禍不單行之五级風劫；轉移至纽西蘭基督城之摧毁性地震，接踵而至又發生了日本東部世紀大地震、滅絕性之海嘯，及災難性之核電廠幅射危机的爆發。災情及人命傷亡一起比一起慘重，叫普世不分族類都心有戚戚然。

天災人禍自古有之，但發生之愈趨頻密，在地球村引起之迴響，特別在災劫中突顯不同地域民族對災難的反應，卻彌足大家深思。

危難顯品格

人在災劫中是最脆弱的，自救求存的利己心態是普遍的，這都可以理解和接受；但乘人之危、趁火打劫之舉，卻是人性中最低賤可鄙的。昆省風劫疏撒之民居，在人去樓空下，都有被掠奪(looting)的報導，可幸違法者幾乎都被捕受法律制裁。基督城的災後掠奪同樣發生，其中一個案叫人齒冷：某電台女主播被掩埋在塌陷的廣播大樓廢墟中生死未卜，家人全部在災場作24小時禱告守望，在傳媒大事報導下，掠奪者乃公然乘虛而入，在此家庭之居所大事搶掠，叫遺孤更雪上加霜。日本的災場範圍更廣，警力更難監察，但卻是近代災難事故中唯一無發生掠奪的。

另一類的趁火打劫便是坐地起價，昆省和基督城都有發生商戶大幅抬高物資價格的情况。『日本剛相反，旅館不單沒有坐地起價，更換個招牌變身「避難所」供免費住宿。此時此刻商店都將「搵錢發財」拋諸腦後，仙台倖存者之中，廚師留守食店煮免費咖喱飯、電器店東提供免費手機充電，汽水機一按就彈出飲品、公眾電話一按就打通。一名在日本便利店打工的中國人留言：「我媽問我：『有無趁地震加價？』沒有啊。我在7-11打工，食物飲料免費提供，沒有人哄搶。人們拿了免費食物，都會排隊到收銀台來說一聲謝謝。」』

『雖然遭受地震海嘯重挫，但日本人仍不失團結、守禮、守紀律和尊重互助的價值觀。大地震之後東京地鐵站和便利店處處人龍。鐵路在地震後停駛，大批人無法回家，東京站新幹線和JR線的攤位外，打蛇餅排著數百人靜靜等候買車票，人龍中聽不到抱怨怒哮每個人靜靜地等候，沒有打尖、沒有搶劫、沒有互相指駡。記者向一名女士查問班次，她很平和、耐心地解釋已取消。日本羽田機場內的長龍，同樣安靜有秩序，數十人排隊累了坐在樓梯兩側，中間是一條暢通道路供人上落。餐廳派咖喱飯 汽水機一按有飲品。』『有中國網民目睹日本人逃難，於網上寫道：「幾百人在廣場避震完畢，整個過程，無一人抽煙，商店服務員跑來送上毯子、熱水、餅乾。男人幫女人拿東西 、駁收音機，3個小時後，人散，地上沒有一片垃圾、一點也沒有。」』

『東京車站沿線多間學校自發開放，供無法回家的上班族暫住，內有足夠上千人用的毛氈食物擺放井然有序。學校禮堂是災民的安心避難所，抬頭可見堅固瓦樑，沒有人會懷疑是豆腐渣。也有內地網民想起2008年的5．12四川大地震：「學校啊學校，日本的學校是避難所、是最堅固的，這就需要我們學習。中國人的學校啊……」遠方的中國網民目睹裂開的日本，為3年前的四川感慨之餘，亦不禁為災難中仍然挺直腰板顧全大局的日本人，舉起拇指讚好。』

患難見真情

除了自救，日本人是少有亦不忘救人的世界公民。日本網民在地震後留言：『「一定要協助不會說日文的外國人避難，就算你只會說『Hello、OK』都行」網民又互相提醒：「特別要照顧長者婦女，你的鄰居是獨居嗎？記得去敲門」、「請告訴回不了家的朋友，以下地方可以免費留宿……」』

有澳洲女英文教師在逃生過程中資財盡失，身無分文，一日本計程車司機免費送她去機場，得以第一時間與家人重聚，受訪回想仍不禁動容落淚。

香港居民葉先生和太太被困日本地震災區宮城縣石卷市6日5夜，得日本家庭無私收留，不僅分享僅有的糧食，臨別時更怕二人捱餓送上飯糰餞別。兩人周四平安返港後接受專訪，心懷感激地說。『不會驚恐得流淚，而是被他們（守望相助的行為）感動流淚」「一定會再去日本！探望收留我們的日本家庭，多謝他們」』

宮城百名中國研修生獲救，將日本人以援助外國人為優先的自我犧牲精神，作最高的表述。『「要不是這些當地人的幫助，我們早就沒了！」來自中國大連的研修生衣亞男和同伴們在宮城縣女川町含著淚水感激道。女川町約1萬人口，一半左右至今下落不明，在這樣一座受災慘烈的小鎮，近百名中國研修生無一遇難，而很多人能夠逃生，是因為身邊有給予幫助的當地人。』佐藤水產株式會社公司專務佐藤充先放下搜救妻女，在海嘯浪濤湧到前，把20名中國研修生引逃至安全高地，才回頭返宿舍尋找妻女踪影，結果在眾中國研修生眼前，被洪水捲走，至今不知去向，料必凶多吉少，叫得他拯救存活的人內疚心酸不己。所幸後來消息，佐藤充妻女皆安好健在，佐藤充本人則仍下落不明。

日本侵華、姦淫殺戳的獸性，在戰後的新生代早己得淨化，雖然軍國主義仍陰魂不散，但一般國民的生命素質，在災難中真情得盡見，叫人折服，心碎也心醉。

從災後應變看國民的素質

日本大地震後，日皇明仁第一次發表電視講話，在表示哀悼及衷心感謝之餘。明仁說：『收到來自世界各國元首的慰問電，令他感動的是，各國人民都把日本的震災當作自己的事。他還指出，「已經注意到，國際輿論對於日本人民在大地震中，講秩序、互助的精神、予以高度的評價，這是日本引以為榮的。」』

中文大學沈祖堯校長正是這些國際輿論中的一把聲音，為表達對日本地震死難者的哀痛；對無數痛失親人家園，活在核災陰霾下的日本人民表示關懷；更要敬揚他們驟對巨變仍能克制傷痛，表現出理性與律己助人的高尚情操，中文大學於三月十八日星期五下午一時四十七分默哀一分鐘，為災民獻上誠摯的祝福與禱頌。

曾在日本留學的前新聞主播張宏艷，1995年親身採訪神戶7.2級大地震，當年已體會日本人面對災難的人文素養。張宏艷認為：『日本民族宗旨是「顧全大局」，「日本人每做一件事，也會考慮對其他人的影響，例如人們不會在地鐵講電話。日本人顧全大局的心理質素久經訓練，在天災中發揮了關鍵作用。」她認為，因為日本人「顧全大局」，世人才看到他們在災難面前不屈並守望相助的光輝人性。』

日本發生大地震後，網上流傳鹽可抗輻射、又指食鹽可能被污染，這些欠缺常識的網絡謠言，日本國內沒有發生搶購食鹽的情況，反觀遠在千里之外的中國及香港，卻觸發了一場食鹽搶購潮；搶購食鹽幾乎成為全民運動。叫日本人大表「不可思議」，就連每天活在核危機下的日本市民，都沒有如此恐慌。這正正反映中國人根深柢固的「羊群心理」，和對當局缺乏安全感。『搶鹽恐慌令內地傳言滿天，有網絡傳言稱，浙江慈溪一男子因食用過量碘鹽，被送院經搶救無效死亡，成為日本大地震中「本土以外的第一個遇難者」』。

尚好國人中有懂得反省自嘲的中國犀利Gag﹕『搶鹽新成語道：核出此鹽；妖鹽惑眾；鹽而無信；鹽多必失；鹽防死守；鹽不由衷；鹽過其實；一鹽九鼎；相顧無鹽，惟有淚千行；謠鹽止於智者。中國政府正鹽陣以待，日本地震真的讓我們無鹽以對。』

中國13億同胞的生命素質若欠缺日本一般人的成熟水平，茉莉花的民主變革，恐怕便是時機未到了。一個國家是否偉大，不在乎有無英明领袖，或有領導能力的政府；乃在乎有否具生命素質的一般百姓。此正是秀慧沒有英雄的期待。

中文大學沈祖堯校長覺得『這場天災所帶來的創痛和破壞，現尚難以總結，惟相信其影響範圍之廣之深，當遠超我們所能預期。他誠盼各位中大人積極伸出援手，也在救厄解困之餘痛定思痛，反思我們作為中國人，中大人與及地球公民應盡的義務，在今後的日子裏，繼續發揮超越畛域的關愛精神。』同時亦為祖國香港的長治久安，地球村的和諧共存，作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