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幾種愛?

http://cuqldfreeblog.blogspot.com/2011/08/blog-post_17.html

(full version with photos and pictures)

人是感情動物、對愛還會陌生嗎？中國人在愛的表達上比較含蓄，但倫常之愛還算熟稔得很，父母子女、夫妻、兄弟、親友之間的愛, 是中國人大家庭制度的黏合劑。但一位中國教授余虹於2007年回應美國波士頓校園槍殺案寫了一篇文「有一種愛我們還很陌生」。他十分驚訝美國有基督信仰的人，在悼念活動中竟然不單為32位死難者，連兇手也一起悼念, 在守夜儀式上點了33根蠟燭，為33個生命祈禱。這一種倫常之愛以外，將被害者和兇手都同等看待的包容性的愛，對兇手不恨反愛。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愛？是否僅是中國人陌生的愛？我在逍遙博上也寫了不少以愛為主線的貼文，那是甚麼樣的愛？其實，歸根到底，這世上總共有幾種愛呢？

先看看余虹教授對中國人熟悉的愛，有何看法：『一般來說，世俗之愛主要有兩種形式：
1、以親疏敵我區分為基礎的愛；2、以善惡是非區分為基礎的愛。

第一種愛是最原始本能的愛，是本能的自我之愛或自愛，它的基礎是利害關係，即對我有利者愛，對我無利者不愛，對我有害者恨；…… 由於血緣關係是最原始本能的利害關係，所以血緣上的親疏遠近決定了愛的等差或愛與不愛，而當親疏關係惡化為敵我關係時，等差之愛便轉換成了恨與愛的對立。通常的自私自利、狹隘的愛國主義、民族主義、地方主義中深藏的就是這種愛，而所謂階級鬥爭中也活躍著這種愛。在這種愛的背後可能潛藏著對他國、他族、他鄉、他人、別的階級的疏離、冷漠、甚至仇恨。這種愛是我們最熟悉的愛，也是我們習以為常而在無意識中踐行的愛。

第二種愛是文明程度很高的愛，它的根據是社會正義和道德善惡，即對義者愛，對不義者不愛，對大不義者恨；對善者愛，對小惡者不愛，對大惡者恨。這種愛也是我們所熟悉的，在為受害者悲傷而怨恨兇手的悲傷經驗中，我們看到的是這種愛，在狹隘的道德主義情感和律法主義情感中我們看到的也是這種愛』

看！這確是一十分透徹的省思；但這僅是中國人所熟悉的兩種愛嗎？這豈不是普世人，不分種族語言、文化的人類所共同認受的人間愛嗎？也誠如他所說是世人都熟稔的「世俗之愛」。

事實上，余虹教授感詫異驚訝的愛仇敵的愛，在聖經裏早有闡釋，這是有別於人間世俗的愛，乃出於神的聖潔的愛。在希臘文中有四個字表達不同的愛：那就是agape、phileo、storge 和 eros；前三者在聖經中有應用而出現，eros即英文的erotic， 卻沒有。 希臘人將eros作專有名詞時，便意指為愛慾的神，它代表純肉慾的性愛，僅官能上的快感，全非建立在關係上，故此在一本以「關係」為中心命題的聖經，便沒有eros的存在空間了。

余虹教授所認為陌生的愛，便是希臘文用以描寫神聖的愛agape，是神的最基本的屬性，可見於聖經許多經文中，例如約翰一書 4章8節裏「沒有愛心(ἀγαπῶν= agape)的，就不認識神，因為神就是愛(ἀγάπη = agape) 」。這神聖的愛是源於本性，出於心志，而非基於感受，故是非條件性的，縱不被愛、尊重、接納，仍以行動來表達這份無私的愛及無條件的寬恕和接納。這種愛在敗壞了的人類的生命中是不存在的，但有神生命的人，受聖靈感動和支配生命的真信徒，便都能展示這種俗世間沒有的愛，那份從32延伸至對33個失喪生命的包容的愛，所以非僅是中國人陌生和不解的愛，乃普世沒有神生命的人所不明白的愛。真愛也真是不易為，更難被明白，例如懲治罪犯以保社會之治安是一種真愛的表達；更具体的例，是慈母舉報吸毒兒，不易為也不好受，但卻是真愛的行動体現。

相對於神聖的愛，聖經中用phileo(φιλῶ) 來表達人際間友朋的情誼，也就是世人所熟悉和能實踐的倫常之愛，是基於關係所衍生的情誼；但關係一變壞，愛意便情難載也情不再了。可以這樣說：你能愛 (agape 或love) 你的敵人，但你卻不能喜歡(phileo或 like)他。拙文「愛的控訴」亦引申自這種大愛，我可以控訴恨惡當權者不仁不義的所為，但這無礙於我仍尊重接受他們作為人也作為掌權在位者的事實，以定意的愛去包容，去進言相諫，至死不渝。

神聖的愛agape 和人世間朋友情誼phileo之區分，用聖經約翰福音21章15-17節來說明，是最好不過的了。很不幸，不論用英文或中文的翻譯，都不能表達原意；但引用希臘原文，便叫我們恍然大悟。經文的背景，是彼得在耶穌被捕前曾誇下海口，永不背棄衪；豈料耶穌真成階下囚時，彼得便如耶穌所預料，三次不認主，害怕受牽連。耶穌復活後，彼得的愧疚感難消，但神定意要使用彼得，作十二門徒之首，承擔福音廣傳的使命，所以耶穌刻意在復活後，昇天前，召集眾門徒，特別跟彼得有以下的對話，以舒解彼得的心結。

15 他們吃完了早飯，耶穌對西門彼得說：約翰兒子西門，你愛(agape= ἀγαπᾷς)我比這些更深麼？彼得說：主阿，是的，你知道我愛(phileo= φιλῶ)你。耶穌對他說：你餵養我的小羊。
16 耶穌第二次又對他說：約翰的兒子西門，你愛(agape=ἀγαπᾷς)我麼？彼得說：主阿，是的，你知道我愛(phileo=φιλῶ)你。耶穌說：你牧養我的羊。
17 第三次對他說：約翰的兒子西門﹐你愛(phileo=Φιλεῖς)我麼？彼得因為耶穌第三次對他說你愛(phileo=Φιλεῖς)我麼，就憂愁，對耶穌說：主阿，你是無所不知的；你知道我愛(phileo= φιλῶ)你。耶穌說：你餵養我的羊。

為何對話中出現不同的愛的詞彙呢？為何耶穌先用agape而彼得只用phileo？ 耶穌其實在問彼得他曾否以神的愛去愛衪？願意為衪作出犧牲？畢竟，耶穌剛為世人，包括彼得和你我，嘗透了折磨以至於死在十字架上。這本非衪所想喝的苦杯，但因著神agape愛的屬性，衪還是甘願承受這極大的苦楚，為世人贖罪而死。相對地，彼得為逃避折磨而不認耶穌，為求自保。 耶穌為要釋放撤除彼得三次不認衪的罪疚感，用三個你愛我嗎的問題，給彼得三次機會，反省人愛縱有限，只能達phileo朋友之愛的層次，但卻得耶穌以神的愛來對他肯定。耶穌甚至体諒彼得的軟弱，未能用神的愛去為主作犧牲，在第三次發問時，放下身段，用較低層次的phileo愛，以表示認同彼得在愛的功課上之軟弱，叫他不必再悔疚，既往不究而努力眼前耶穌給他的托付。

第四個有關愛的希臘文是 storge，是指父母子女間的親情，也涵蓋了兄弟妹妹及夫妻間的愛。這用詞在新約聖經羅馬書12章10節，以philostorgos 一字出現：「愛(philostorgos)弟兄，要彼此親熱；恭敬人，要彼此推讓。As to your brotherly love, let there be deep friendship and family-affection toward one another.」所以余虹教授口中，所謂中國人熟悉的愛，其實便都涵蓋在philostorage這種愛裏面，也是耶穌願意俯就認同的；但更要緊的，衪希望世人都能經歷和活出這本屬神的超然的agape愛。衪給人的愛的大誡命(馬太福音22:37-40)，正表達了這期許：

「37 耶穌對他說：你要盡心、盡性、盡意愛(agape=Ἀγαπήσεις)主 你的神。38 這是誡命中的第一，且是最大的。39 其次也相倣，就是要愛(agape=Ἀγαπήσεις)人如己。40 這兩條誡命是律法和先知一切道理的總綱。」

律法和先知其實就是舊約聖經的統稱，所以聖經講述的信仰，便是透過基督的救贖，與神的愛的生命重新結連，活出真愛生命的真理。

余虹教授藉著有基督屬神生命的人對兇手這加害者的哀悼、包容、寬恕，窺見了這種他感陌生但卻萬分響往渴慕的agape愛，可惜他錯用人的方法，妄圖通過哲理、人的思維去掌握得著這份愛，經過五個月的內心交戰而無所得，竟於同年12月5日，選擇用跳樓自殺來結束他以為是沒有出路、真愛難尋的人生，委實叫人握腕歎息。

讓我套用張守東的「一個基督徒看余虹之死」來對這agape愛的重要性作總語﹕

『余虹教授走了。帶走了一顆不肯向惡低頭的良心，留下了一具可供人們憑弔的遺體，更在他的一篇博客裡留下一個永恆的疑問：“什麼時候那陌生的愛才會進入我們的靈魂？（那是一種來自基督啟示並在長期的信仰實踐中培育起來的神聖之愛。）”可惜，他自己在沒有為自己找到答案之前就走了。帶走了對惡的抗爭，留下了對神聖之愛的依戀。

當年，耶穌把上帝之愛和真理之光帶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人們只關心醫治自己身體的疾病，而不願聆聽和遵行他的教導。有一次，又有人把被鬼附的人帶到他面前尋求醫治，耶穌不由感慨，“ 這又不信又悖謬的世代阿，我在你們這裡要到幾時呢。我忍耐你們要到幾時呢。”此後又過了兩千年，耶穌還是在以忍耐待人，儘管這個時代還是那樣“又不信又悖謬”。而且他已經悖謬到了哪怕稍有一點良心都無法生存的地步。余虹教授以他的死證明了這個時代的邪惡。但他的死也讓我們重新面對耶穌的問題：“我忍耐你們要到幾時呢”。

余虹教授的死讓我更加堅信人不能僅靠自己的良心生活。良心只能印證世道的邪惡，卻不能提供足以勝過邪惡的神聖之愛。唯有上帝才能以愛勝惡。當然，我以一個人的良心向余虹表示敬意，因為，至少，他拒絕因為自己是“國家重點學科文藝學學科帶頭人”而彌滅良心。他勇敢表達自己對於邪惡的體察和抗議，甚至不惜放棄生命。他也以自己對惡的抗議表明自己心中的愛：愛是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在這邪惡悖謬的時代看不到惡的人，不會有真正的愛，更不可能是真的基督徒，因為，愛，意味著對惡的警醒和拒絕。一個看不見惡，更不敢與惡抗爭的人，不可能有愛。比起那些和惡眉來眼去的掛名基督徒，余虹是一個更令人肅然起敬的不信者。』

期許普世眾生，都能藉著那賜生命的永生神，在有生之年，重新得著及活出神賜給人的三種愛，就是那 agape, phileo 和storge的全面天人合一的愛。

see full post with pictures at here cuqldfreeblog.blogspot.com